烈丈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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權力是一面鏡子
本篇文章摘自：商業周刊第 994 期
作者：公孫策
...春秋時，吳國的老臣伍子胥數度進諫吳王夫差都不獲採納，眼看吳國必將步上毀滅之途，伍子胥藉出使機會，將兒子託付給齊國大夫鮑氏，夫差認為伍子胥「對國家沒信心」，賜劍讓伍子胥自殺。

以往讀這段歷史僅嗟嘆忠言逆耳，這一次卻心生疑惑：伍子胥何不乾脆自己也留在齊國不回吳國呢？因為伍子胥當年就是怨恨楚王殺他父兄，跑到吳國，協助吳王闔閭政變奪得王位，再以吳兵攻進楚國都城報仇。伍子胥不是一個愚忠之徒，何以幹這種糊塗事？

正巧，商周編輯部詢問我「何以英明之君後來會昏暴？是權力導致腐化嗎？」我答以「權力會造成腐化沒錯。但是英明之君不能長保英明，是因為人會老、會病，因而易受『腐敗病毒之侵襲』」。當時我忘了講一點：權力擁有太久會「內化」成為權力者的自身一部分，這種內化會讓權力者生一種叫做「傲慢」的病——傲就看不起別人，譬如伍子胥看不起夫差，老是擺出先王重臣的架子，也認為夫差不可能殺他；慢就是「輕慢」，得了這種病就會總是低估問題的嚴重性，正如伍子胥不認為將兒子託付給外國大夫是一件要殺頭的事情。...

[size=large]向來人們讀伍子胥列傳難免感嘆忠言逆耳，乍看公孫策先生這段話，似乎頗有創意，小弟卻不以為然，忍不住為伍子胥說幾句話。
1.『伍子胥不是一個愚忠之徒，何以幹這種糊塗事？』
答：楚王乃伍家不共戴天的仇人，吳王夫差的父親也算對伍子胥有大恩，二王豈可類比？伍子胥列傳就像古代真實上演的基督山恩仇記，有恩報恩，有仇報仇，恩仇必報，恩怨分明，也因此司馬遷忍不住誇他為「烈丈夫」！其一生實在壯烈無比。
對楚平王，伍子胥恨之入骨；對恩人的兒子夫差，伍子胥雖恨鐵不成鋼，仍不忍棄之。忠言逆耳，至死不休。因此當時的吳人憐之，還為他立廟。

[size=large]2.「權力會造成腐化沒錯。但是英明之君不能長保英明，是因為人會老、會病，因而易受『腐敗病毒之侵襲』」
用伍子胥來例證這話，並不恰當。伍子胥死前仰天歎曰：「嗟乎！讒臣嚭為亂矣，王乃反誅我。我令若父霸。自若未立時，諸公子爭立，我以死爭之於先王，幾不得立。若既得立，欲分吳國予我，我顧不敢望也。然今若聽諛臣言以殺長者。」短短數言，歷數他和夫差一家的恩義，為甚麼他只把兒子送走呢？何不急流勇退呢？這實在不符伍子胥剛烈的個性。對恩人的兒子，恨不成材，苦口婆心，卻不忍放棄他。同時伍子胥對夫差也有莫大功勞，他也實在沒料到夫差竟然可以墮落到如此的忘恩負義。
硬要說伍子胥傲慢招禍，非常不對勁。此人實是忠義千秋。因此後來的樂毅在「報燕惠王書」中，還特別舉出要他像伍子胥那樣忠心，到死還要說實話，盡忠誠之言，他做不到，苦思無上策，只好選擇逃亡。

<p><b><span style="FONT-SIZE: large">幼稚園生兄安安︰</span></b></p>
<p><b><span style="FONT-SIZE: large">小弟也是該雜誌讀者，每期商周裡公孫策先生總會以歷史典故暗寓(諷)時事，</span></b></p>
<p><b><span style="FONT-SIZE: large">幼稚園生兄</span></b><span style="font-size: large"><b>與</b></span><b><span style="FONT-SIZE: large">孫策先生雖見解不同，但由此篇及以往兄台所發的帖子，看得出</span></b></p>
<p><span style="font-size: large"><b>兄台是一位熟讀經書及歷史的前輩，懇請兄台撥冗參加12月24日中午餐聚。</b></span></p>
<p><span style="font-size: large"><b>期待能有機會當面向兄台請益，並一睹兄台廬山真面目。</b></span></p>

[size=large]遊雲兄安安：
小弟喜歡聽人講古，偶而興起，也哈啦幾句，因此也蠻喜歡看公孫策先生的「去梯言」，去梯者，大概典出三國演義。這次看公孫先生如此解釋伍子胥，感到如鯁在喉，不吐不快而已。兄之言，小弟絕不敢當。
現階段小弟想多陪陪家人，有空必是和家人出遊。父親年紀大了，身體也不好，他想去哪，小弟就帶全家去。最近他喜歡去搶標漁獲，就去了幾次。12月23日聽說幾路媽祖相聚屏東東港，父母也愛拜拜，距離也不很遠，打算去看看。
感謝遊雲兄盛情相約，也許將來有機會。祝大家聚會愉快，玩的開心！

[size=large]阿斗笨嗎？
晉書記載寫「陳情表」的李密有段著名的話：『司空張華問之曰：「安樂公何如？」密曰：「可次齊桓。」華問其故，對曰：「齊桓得管仲而霸，用豎刁而蟲流。安樂公得諸葛亮而抗魏，任黃皓而喪國，是知成敗一也。」』這真是一段精彩的類比。意思是阿斗和春秋首霸齊桓公差不多。
小弟初讀此言，也曾訝異，細思以後，方覺有理。「扶不起的阿斗」、「樂不思蜀」代表了人們對阿斗的既定印象，但隨著年紀的增長，小弟越覺得李密的話令人讚賞。
人不怕笨，世上又有幾人敢公然宣稱自己有多聰明呢？怕的是笨而不自知，笨而固執，執迷不悟，縱然身旁有高手如雲，亦不懂善用。如此看來，阿斗不但可比齊桓，還遠遠勝過夫差呢！雖然夫差在春秋末也曾短暫稱霸，但夫差實在不如阿斗。

幼稚園生 寫道：
[size=large]2.「權力會造成腐化沒錯。但是英明之君不能長保英明，是因為人會老、會病，因而易受『腐敗病毒之侵襲』」
用伍子胥來例證這話，並不恰當。伍子胥死前仰天歎曰：「嗟乎！讒臣嚭為亂矣，王乃反誅我。我令若父霸。自若未立時，諸公子爭立，我以死爭之於先王，幾不得立。若既得立，欲分吳國予我，我顧不敢望也。然今若聽諛臣言以殺長者。」短短數言，歷數他和夫差一家的恩義，為甚麼他只把兒子送走呢？何不急流勇退呢？這實在不符伍子胥剛烈的個性。對恩人的兒子，恨不成材，苦口婆心，卻不忍放棄他。同時伍子胥對夫差也有莫大功勞，他也實在沒料到夫差竟然可以墮落到如此的忘恩負義。
硬要說伍子胥傲慢招禍，非常不對勁。此人實是忠義千秋。因此後來的樂毅在「報燕惠王書」中，還特別舉出要他像伍子胥那樣忠心，到死還要說實話，盡忠誠之言，他做不到，苦思無上策，只好選擇逃亡。

[size=x-large]所謂功高震主，小弟倒欣賞范蠡的灑脫。

[size=large]交趾兄安安：
範蠡是能善終的高手之一，也是最讓小弟佩服的人物之一。
在滅吳功成之後，『範蠡遂去，自齊遺大夫種書曰：「蜚鳥盡，良弓藏；狡兔死，走狗烹。越王為人長頸鳥喙，可與共患難，不可與共樂。子何不去？」種見書，稱病不朝。人或讒種且作亂，越王乃賜種劍曰：「子教寡人伐吳七術，寡人用其三而敗吳，其四在子，子為我從先王試之。」種遂自殺。』
對照文種的下場，範蠡的先見之明，善捨不戀棧就更令人佩服。範蠡追隨勾踐共患難二十餘年，對勾踐的性格了然於胸，也老早想好了退路。離去前，寫信給勾踐說：「臣聞主憂臣勞，主辱臣死。昔者君王辱於會稽，所以不死，為此事也。今既以雪恥，臣請從會稽之誅。」 話說的非常漂亮。功勞極大，卻自請處分，未判死刑也請得辭官歸去。
最令小弟感到範蠡的高超修養的是史記【越王句踐世家第十一】 裡的這段話：『范蠡浮海出齊，變姓名，自謂鴟夷子皮，耕於海畔，苦身戮力，父子治產。居無幾何，致產數十萬。齊人聞其賢，以為相。範蠡喟然歎曰：「居家則致千金，居官則至卿相，此布衣之極也。久受尊名，不祥。」乃歸相印，盡散其財，以分與知友鄉党，而懷其重寶，間行以去，止于陶，以為此天下之中，交易有無之路通，為生可以致富矣。於是自謂陶硃公。 』

『江山代有人才出，各領風騷數十年』，每個時代都有每個時代的特色，我們觀察古代案例，以今非古或以古諷今，都是不適當。

當今時代，人類掌控環境能力，自非古人能比，而伴隨掌控能力演化出人文思想更非幾本四書五經所能貫通。

作為現代人，應以我為中心，講求自己權利，當然對社會也負有一定義務，自古留傳美德，能適應現代社會，大都內化於規範裏，譬如誠實為上策，不誠實造成別人損害，則可能受詐欺罪或背信罪的制裁。

所以現代社會的個人不用太臧否道德，而是努力吸取現代社會應具有基本常識，涵蓋福利、稅務、法律、醫療、貿易、會計等等。達到趨吉避凶。譬如買房子，一定記得去地政事務所過戶登記，保障自己，避免受害。

綜上所述，我們觀察『烈丈夫』伍子胥案例，可以得到一個啟示：人不喜歡被人頤指氣使，寕可甘言美語，應用到台越家庭，縱然越虎，甘言美語令其感動，雖然病猫，也不可頤指氣使。

[size=large]大家安安：
在史記【越王句踐世家第十一】的最後，記載了范蠡的一段家事，非常發人深省。
『硃公居陶，生少子。少子及壯，而硃公中男殺人，囚於楚。硃公曰：「殺人而死，職也。然吾聞千金之子不死於市。」告其少子往視之。乃裝黃金千溢，置褐器中，載以一牛車。且遣其少子，硃公長男固請欲行，硃公不聽。長男曰：「家有長子曰家督，今弟有罪，大人不遣，乃遺少弟，是吾不肖。」欲自殺。其母為言曰：「今遣少子，未必能生中子也，而先空亡長男，柰何？」硃公不得已而遣長子，為一封書遺故所善莊生。曰：「至則進千金于莊生所，聽其所為，慎無與爭事。」長男既行，亦自私齎數百金。』
陶朱公的二兒子在楚國殺了人，他說：「殺人償命，理所當然。但是我聽說千金之子不應該在大庭廣眾之下被砍頭。」於是派小兒子去救。
大兒子愛面子，鬧自殺。怎麼辦呢？只好改派大兒子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