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丹的願望

阿丹需要什麼？
他什麼都不需要，他心滿意足，幸福寫在他的臉上，全身洋溢著笑容與陽光。如果一定要幫他，我感到他需要的是寧靜，一個單純而與世無爭的世界。就像老子描述的雞犬相聞的小村，或者陶淵明述說的避世的桃花源。

[size=large]如果您覺得這樣的說法太抽象，那麼看看電影「陰森林」（The village)就很具體了。這電影其實不是恐怖片，而是現代版、西洋版的桃花源記。阿丹就需要這樣的地方。
我曾經在飛機上遇到一個腦性麻痺的年輕人到越南娶妻，同樣洋溢著幸福，很興奮不嫌吃力和坐在隔壁的我聊天，光談他的未婚妻，是的，光談就讓他非常非常快樂。讓他忘記他的口吃，口齒不清。
阿丹沒那麼嚴重，但是看起來還是怪怪的，領有殘障手冊，四肢算是健全，還會開車。我和阿丹只有數面之緣，因為老婆親戚的關係。

[size=large]那一天，三個家庭大大小小一起去玩，相當愉快，那已經是好幾年前的事了。阿丹和阿國都是古意老實的人，很好相處，沒有心機。但是有一種感覺讓我和老婆說不要太常去打擾人家。
小時候聽說羅家倫的故事，我才疏學淺，從未考證過。大意是羅先生是個矮小的醜八怪，卻愛上高大的北大校花。他拚命寫情書，終於有一天，校花被他太好的文筆感動。但是也給他的外表嚇一大跳，於是開出兩個條件：
1.你必須當上大使才有機會娶我。
2.萬一你真的娶了我，出門時你只能像個忠實的僕人跟在我後面5米處，讓人看不出我們的關係。
校花畢竟是很愛面子的，她愛其才而接納他，但是人們可不知道，人們只看到美女與野獸，進而懷疑美女的神智，她可不要一出門就受人指指點點。

[size=large]阿丹的老婆似乎有類似的困境。她小他至少15歲吧，我不問這種問題。年輕而單純，算中等美女吧，但是阿丹一定不同意，在他眼中，老婆可是天大的美女。他對老婆的疼愛，甚至從眼神就可以感受的到。
但是一整天，她卻有意無意疏遠他，她盡量有技巧的和老公保持距離，以致所有的大人小孩都感覺不出。那其實是因為他們都太單純了，這一切，在我這種世故的奸人眼中都無所遁逃。

[size=large]剛才看完「女模煞」(Domino)，片裏說這世界有三種人：有錢人、窮人，以及介於二者之間的人。您是哪一種？
阿丹會說第三種。他有工作，有殘障補助，甚至有點祖產。如果別人一個月給老婆2千，他願意給3千，也可以5千，如果不是怕把老婆寵壞，如果不是為了長久的將來，他甚至願意拚老命給她1萬。
阿丹是這樣疼老婆，幾乎是唯命是從、馬首是瞻了。因而小弟認為他們有很好的機會可以幸福，珍惜彼此，相濡以沫。各有缺點，卻也各有優點，恰好可以互補。不過這要雙方同時有這種體認才行，必須雙方都能知足常樂。
知足常樂不貪心，談何容易，這不是我們的社會最缺乏的東西嗎？
我跟老婆說，有機會妳應該跟她說她的老公很好，忠厚老實，樸實盡責，對她非常好，...我對妳可沒辦法這麼好。

[size=large]很久以後，再見到阿丹，是她們約在越南小吃店碰面的時候。他臉上的光彩不見了。她的老婆也去工廠工作，放假常光顧小吃店，當時正在店後面和她的同鄉們賭博。
店老闆也是娶越南的，他忍不住說這附近只有某某人最乖，來這裡純粹吃東西，從來不賭博。
陸續有台灣媳婦們進出，印象中似乎只進不出，有的騎著摩托車剛剛興沖沖地趕來。一來直接往裡面跑。我雖然好奇，卻也沒有進去看看，只是印象不好，那是我和老婆第一次也是截至目前為止唯一的一次光顧越南小吃店。我有點過意不去，因為老闆夫婦待客甚佳。

[size=large]然後久而失聯，我不知道阿丹夫婦後來的情形。也不知道經過幾年，越南小吃店演變的怎樣了。只是當時覺得一個小地方，年輕女人的密度卻嫌高，如果辦個選美比賽，我那不美嬌娘還要往後排。
如果有居心不良的世故奸人，那真是個獵艷天堂。那是一種負面的群聚，我想。
純真，有人視之為無價珍寶，卻也有人視之為無上利基。

[size=large]有時我像魯迅「狂人日記」裏的狂人，看我們的社會非常怪異。冷漠的簡直是冷酷無情，殺人不見血。舉個例吧。看看hanoi的氣憤，而我們卻早已見怪不怪。
罵一人不如罵一個國家
而熱心的卻又過度熱心，那麼多人那麼多心力卻搔不到癢處。

[size=large]熱心人士問阿丹：「Can  I  help  you？」
阿丹最初不覺得需要額外的幫助，他很滿足了，人生至此，夫復何求？
然後他可能需要一座「陰森林」，但是您很可能說我沒辦法給您這種東西。的確，倒也不是絕對，有空再聊一下阿華的情形。
好吧，務實一點，阿丹最需要他的老婆認知「他們有很好的機會可以幸福，珍惜彼此，相濡以沫。各有缺點，卻也各有優點，恰好可以互補。不過這要雙方同時有這種體認才行，必須雙方都能知足常樂。」
然而知足常樂不貪心卻是我們的社會最缺乏的東西。

[size=large]阿丹喜歡老婆傳統一點，相夫教子賢內助，不過也不反對老婆找工作，畢竟可以多一筆收入。固然愛妻出門在外風險難免，但是可以多賺錢，此外單純點好。
相當傳統的想法。
然而善心人士說：你這樣不對喔！你這種想法落伍囉！
假如老實的阿丹膽敢爭辯，善心人士很快就生氣了：你這樣簡直是極度的父權，正是我們努力要剷除的！
阿丹除了愣住，沉默，不想多說，還能有什麼反應？